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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 六十八、世尊拈花迦叶微笑

更新时间:2024-06-06  作者:贼道三痴
上品寒士 深情 六十八、世尊拈花迦叶微笑
府管事支付了句容客栈三日的房钱,所以黄昏时分]归来,客栈萧然寂静,全无人来人往的喧嚣,支道林的高徒支法寒要回建康东郊的东安寺,陈操之便邀请他一并入住,支法寒好辩,几次三番想与陈操之辩难,抛出辩题诸如“白马非马、坚石非石”、“适性逍遥论”、“渔父问难”……想引诱陈操之与其相辩,对一个清谈爱好者来说,这些辩题好比服寒石散上瘾,是很难拒绝的,但陈操之只是微微而笑,不答话。

支法寒道:“陈檀越此番入建康,少不得要参加种种清谈雅集,不如此则不足以扬名,难道也如在小僧面前一言不乎?”

陈操之道:“我之谈玄,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爱好,能不谈就不谈。”

支法寒愕然道:“陈郡谢幼度、高平嘉宾都赞陈檀越妙语谈玄第一,陈檀越为何却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操之被这和尚缠得没办法,便说道:“如是我闻,昔日佛祖在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箩花礼佛,并请佛祖说法,佛祖却一言不,只以二指拈金色菠萝花遍示信众,意态安详,从容不迫。当时,灵山会上诸弟子、信众皆不明佛祖之意,唯有佛的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颜为笑。于是,佛祖便将金色菠萝花交给迦叶,并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付嘱摩诃迦叶’——道人可曾听闻这一佛典?”

支法寒瞠目道:“曾得闻。”

陈操之又问:“那么道人可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深意?”

支法寒摇道:“不知。”

陈操便不再说话,自顾援笔抄书。

支寒几次张嘴想问佛祖拈花显示、迦叶微笑领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下,不能问,不能问,一问就落了下乘,那就不是妙悟了,这得自己领会——想了半天生平所学般若性空、六家七宗的学说纷至沓来,诸如从无生有、物生于无;本无自性、即色是空;三界万有皆是识含;世间诸法如幻化;以及本师支道林的即色游论,一一滤想,却茫无所得。

跪坐在那里也有六尺高地冉盛看着丑和尚忽而皱眉、忽而咧嘴。苦思冥想地神态更增其丑。冉盛虽听不懂小郎君与这丑和尚说地是什么。但小郎君一派气定神闲。和尚却苦苦思索。显然和尚是被难倒了。心里暗喜近去低声道:“和尚。你输了。白马归我家小郎君了。”

支法寒瞪了他一眼。干脆着光头思索起来。还不停摩挲脑壳上地戒疤。看看夜深。又回到他地客房彻夜苦思——

冉盛第二天再看到支法寒时。这和尚眼圈青。那模样好象一夜没睡牵了大白马来把缰绳交到冉盛手里。一句话不说。跟着钱唐陈氏地牛车启程。

冉盛又惊又喜。看看支法寒。又看看操之小郎君。小郎君也正看过来。冉盛便道:“小郎君。和尚把马送给我们了。”

陈操之微笑道:“道人可没这么说吧。”

冉盛道:“虽然没说。可就是那个意思。”

一边的支法寒眼睛一亮,似有所悟要细想,心头那一点灵光转瞬即逝之不及,光头连拍,好生懊恼。

仲春二月,十日未雨,桃花、梨花争芳斗艳风和暖,如酒如茗吸间感觉天地间充满了春意。

三头驾车的鲁西黄牛歇息了一日,皮毛油光锃亮神抖擞,临近都城道路也平整车驶起来轻快带风。

冉盛真是天生的骑士,从未骑过马,就敢踏镫上马,支法寒起先看着冉盛手忙脚乱笨拙的样子,不免笑,心道:“这么大个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很有趣吧。”但冉盛两腿有力,夹得马腹紧紧的,不须半日,竟骑得顺溜了,哈哈大笑,快马跑到前头,又回来,轻松自在,得意非凡,那大白马竟也认了他作主人了,服服帖帖。

支法寒好生气闷,大白马都被人驯服了,他却还想不出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究竟包含何种妙法,只有回东安寺向师傅支道林请教了,师傅精通释、玄经典,定能知晓佛祖拈花之意——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嗯,记住了。

午后,支法寒在歧路口与陈操之道别,东安寺在建康东郊汤山下,支法寒要在此分路向北。

陈操之对冉盛道:“小盛,把白马还给法寒师兄。”

支法寒看着冉盛万般不情愿的样子,笑道:“那马就送给尊介了,尊介骑此马真是威武。”

冉盛大喜,作揖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支法寒哈哈大笑:“不错,送人一匹马,得称大师了。”对陈操之道:“陈檀越有暇请来汤山东安寺,吾师定当乐见陈檀越。”背着包袱走了几步,又回来道:“陈郡袁通袁子才邀小僧助谈,小僧见过吾师后,明日也要入建康,不知陈檀越暂住何处?到时小僧来访陈檀越。”

陈操之转头问陈尚:“三兄,咱们入建康住宿何处?”

陈尚道:“以前我与爹爹都是住贾令史府上,但上次大司徒有言,请十六弟入建康即去见他,司徒府与贾令史府第相距颇远,只怕要在司徒府左近寻找客栈住宿了。”

支法寒道:“无妨,陈檀越入建康必全城轰动,要问陈檀越住在何处也容易。”

陈操之问:“法寒师兄,助谈是何意?”

支法寒笑道:“建康豪门子弟往往相互清谈辩难赌胜,为显得激烈热闹,可以各请一个助谈者,哈哈,那袁子才请小僧助谈却不是赌胜,而是为了一份姻缘——”

“姻缘?”陈操之秀眉微挑,眼露问。

“正是。”支法寒呵呵笑道:“陈郡谢安石侄女谢道蕴,貌美神清、才辩过人,三年前让求婚的琅琊王氏兄弟碰壁而归声名大振,有‘逸少二子,不如谢氏一女’之说,今已双十年华,但名门子弟,趋之若,都想娶谢才女为妻,谢道与其叔

,只有玄辩清谈胜过她的才可以论婚姻,三年来十姓余位俊拔子弟在乌衣巷铩羽而归这个袁通袁子才乃司徒从事中郎袁耽之子,极慕谢道,是以请小僧助其得成姻缘,这是好事,小僧自当鼎力相助,好笑的是,那袁子才起先还想请吾师出山为他助谈,吾师当世玄辩第一人,理屈谢道自然不在话下过那样也太惊世骇俗了,是以由小僧代劳,此乃韵事,并非俗事。”

陈操之道:“原来如此。”想起傲如梅的谢道,心中惆怅,暗作隐痛。

支法寒朝陈操之合什道:“小僧在此恭祝陈檀越与6氏娘子得成佳偶,哈哈,这已是建康人尽皆知的事,对了,小僧虽未得领教陈檀越的玄辩昨夜那一生僻佛典就把小僧给难倒了,输了一匹——不不送出一匹马,想见陈檀越辩才在小僧之上,不如由陈檀越做那袁子才之助谈如何?”

陈操之挑着眉毛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支法寒。

支法寒见陈操之似有不悦之色,便道:“陈檀越莫怪小僧冒昧了。”

却又见陈操之颜一笑,说道:“助谈就不必了道寒师兄足矣,我若能旁听之幸甚。”

支法寒喜道:“好,到时小僧邀陈檀越同去乌衣巷。”再施一礼身大步向东北方向而去。

陈操之在路口站立了好一会,冉盛还以为小郎君对这个和尚依依不舍呢,牵着大白马走过来说道:“这是个好和尚,应该算是得道高僧了吧。”

一句把陈尚给逗笑了,说道:“小盛,那道人一匹马就把你给收买了!”

冉:道:“这马是和尚输给小郎君的,虽说是送,其实是认输。”

正说着,南边来了一支车队,有四辆车,:从二十余人,俱佩刀剑,高大健壮,英武不凡,而且这四辆车都是双辕马车,金彩翠藻、璎珞流苏,极是华丽,领头一个佩刀武喝道:“让一让,让一让,莫堵在路口。”

这是个岔路口,往东北就方才支法寒去的那条路,往西就是建康城,陈氏的三个车夫想当然认为对方是去建康的,见其车马煊赫,不敢抢在其前头,便驱牛车往东北这条路让了一让,没想到那武嚷道:“喂,不长眼睛吗,叫你们让一让,怎么偏要堵着!”

冉盛脾气火爆,大声道:“到底往哪让你们又不说清楚,怪得了谁!”

那些带刀侍从见一个八尺大汉牵匹白马站了出来,都是吃了一惊,对这些武夫来说冉盛这样的雄壮身躯是让他们敬畏的,而且冉盛腰佩短刀,只有士族部曲才能佩刀剑,一边站立的那位公子容貌俊美、气质优雅,应是大族子弟,领头武便客气了一些:“我等是去东安寺礼佛,请让一让。”

冉盛道:“这还差不多。”转身对陈操之道:“小郎君,我们上路吧。”

陈操之朝那几辆华丽马车扫了一眼,坐上牛车,车轮辘辘驶动起来,却听得有个清脆的女声叫道:“这位郎君请稍等一下。”

牛车停下,陈操之掀开车稍帘幕,见是一个垂髫小婢从后碎步追上来,便问:“何事?”

这垂髫小婢问的却是:“请问郎君,汤山东安寺是从此路去吗?”手朝东北那条路一指。

陈操之心道:“你们不是识路吗!”口里道:“是从此路走,东安寺支公的弟子一盏茶前刚刚走过去。”

那小婢“噢”的一声,福了一福,谢过陈操之,回到中间那辆马车向车中人禀报——

陈操之朝那辆马车看了一眼,见马车绣幕掀开一角,阳光朗照,车厢里则相对阴暗,隐约可见风鬟雾鬓的轮廓,一只手攀着车窗,四个手指露在车窗外沿,修长的手指形状极美,莹白如美玉雕琢而成,指甲亦是本色,未涂蔻丹装饰,淡淡轻红,映着阳光更如半透明的红玉——

陈操之放下车稍帘幕,牛车驶动,心想:“一只手也这么美,这车中人定是绝色了。”也没再多想,心思被清谈拒婚的谢道占据了,英台兄这样坚持真的只是要与他终生为友吗,如此,他又如何承受得起这份友情?旋又想起6葳蕤,他是一定要娶到6葳蕤的,自他在真庆道院后山的“瑞雪”山茶畔为6葳蕤插上金步摇、对她说过那句“不要嫁,等我娶你”的话后就从未动摇过——

当日傍晚,陈操之、陈尚一行到达梅龙小镇,梅龙小镇距建康二十里,小镇因镇北一个秀丽的湖泊而得名,传闻汉末年间此湖曾现蛟龙,龙身遍布梅花点,故名梅龙湖,湖畔集镇就以梅龙镇为名。

二月十二日一大早,陈操之沐浴一新,换上簇新的细葛大袖衫、头戴漆纱小冠、足踏涂腊二齿木屐,小婵为陈操之把冠带系在颌下时,仰头看着小郎君,赞道:“真不信江左卫有小郎君这么美!”

陈操之微笑道:“如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小婵姐姐每日看着我还没看厌吗?”

小婵道:“怎么看得厌,越看越觉得小郎君俊美,小郎君上回离开吴郡,有那么多妇人、女郎送瓜果、赠香囊,不知此次入建康,更要让多少女子神魂颠倒!”

陈操之道:“小婵姐姐也取笑我!”

小笑道:“不是取笑,走着瞧,建康城一个时辰便到,6府的人已先到,小郎君入建康的消息肯定宣扬开了。”

朝阳初升,春风拂拂,行在去建康的路上,陈尚等人的心里都是满怀期待又隐隐担忧,6夫人曾提醒过,6s的二伯父6始要设法羞辱陈操之——

迎面来了一辆牛车,车厢微侧,单轮着地,奔驰甚急,离前头陈尚的牛车尚有十余丈时,却紧急停下,一人跳下牛车,高声道:“子重——子重——”

视之,乃刘尚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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